因為鬧得太過， 兩人陷入一種疲憊得要命， 又興奮得要命的奇異狀態，絮絮叨叨聊天到半夜，不但睡不著， 還越來越清醒， 無奈下又默契的做了次劇烈運動， 才成功將飄走的睡意重新找回來。

完全睡醒已經日上三竿， 關楠不想睜眼， 本能伸手去攬身側溫軟， 很意外的撲了空，他眼角一跳，立刻睜開眼睛， 偌大的房間除了自己的呼吸， 安靜得只剩透進來的暖黃日光。

經過昨夜一場夜雨，空氣裏屬於夏季的燥熱少了，明媚微灼的陽光透過薄紗照進房間，中和掉沈郁了一晚上的靡靡暧昧，混合著淡淡花香，清晰而美好。

所謂“琴瑟再禦，歲月靜好”大概就是這般模樣吧？關楠一路傻笑著洗漱完， 又傻笑著往樓下走。

剛走到一樓樓梯口，他就聽到她的聲音。

“你們……覺得能吃下嗎？”伴隨著瓷器碰撞，和安靜的咀嚼聲，許柚忐忑試探的語氣， 讓關楠覺著新鮮可愛，又莫名想笑，她這是在做飯？

久久沒人說話，許柚按捺不住，又小心翼翼追問：“你們說實話，能不能吃？”

“能吃下去。”一個女孩說。

許柚有點不太相信：“真的？”

女孩：“嗯，我吞下去了。”

許柚：“……是不是有點太甜了？”

女孩：“這個沒註意，我憋著一口氣吞下去的，好像是有點甜……但是更多的是苦味，您放了海鹽進去嗎？”

許柚：“……”

許是見她太“慘”，另一個女孩忙出來打圓場，好心問：“許小姐，這皮蛋瘦肉粥您熬了多久？”

許柚：“一個小時吧，怎麽了？”

女孩：“濃稠度剛好，肉香把皮蛋的澀味也中和了，關先生肯定會喜歡吃。”

許柚：“……我沒有放皮蛋。”

女孩：“那這個黑黑的？”

許柚：“……是黃瓜。”

女孩：“……”馬屁拍到馬腿上了。

氣氛有點尷尬，梅英在一陣烏鴉飛過後的沈默中，硬著頭皮開口安慰：“小姐，廚藝是慢功夫，得慢慢來，您今天比昨天已經進步許多了。”

“梅姐，我已經很慢了，算連續時間都快一個月了，還是一點長進沒有。”許柚微微嘆氣，頗無奈道，“這項工作怎麽這麽難，我感覺讀書時候的各種論文都比它簡單。”

梅英笑了笑：“那是因為術業有專攻，小姐從小就專註學業，自然更在行一些。”

“是可以這麽說，但是……”許柚聲音明顯失落，“我只是希望他可以吃得好一些。”

梅英笑說：“我知道小姐的心意，關先生看著也不是挑剔的人，想來不會在意這些。”

“可是我在意。”許柚頓了頓，聲音突然染了靈動的笑意，還有些羞澀的憤憤不平，“第一次去他家，他做飯，我客套說要幫忙，我以為他應該會嚴肅拒絕，讓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，結果這個傻子遞給我一袋子豆角讓我摘，我當時真的好想把剛才逞能的話收回來。”

女孩們從未聽許柚在家裏“八卦”過，瞬間來了興致，追問：“結果呢？您摘好了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難道關先生見您不會，笑話您了，您才發奮圖強要克服這個難關？”

“關先生怎麽笑話您的？殺傷力這麽大？”

梅英覺得她們問的不像話，想出言阻止，許柚卻不甚在意，她難得有機會和興致跟人講他們的事。

“我不擅長逞能，就直接說我不太會，問他有沒有簡單的，他說有，說他可以把雞蛋敲到碗裏，讓我負責打散。”

“啊，哈哈哈哈……”女孩們笑，“關先生平時看著嚴肅，沒想到還挺幽默的嘛。”

“關鍵他是不知道，我連那個也不太會。”許柚說，“當時我就決定，我得學啊，還必須偷偷的，等哪天學成後大放異彩，一定讓他刮目相看。”

“我記得您有一次不是燉了雞湯嗎？關先生沒有刮目相看？”

“那個……進步太神速，他一眼就拆穿不是我自己動的手。”

“關先生也太不解風情了，怎麽不能裝一下？”

“實際也不需要關先生裝，您只要告訴他，當時您為了給他燉雞湯，差點把廚房燒了，他估計能提前對你刮目想看，然後估計再也不會想讓你做飯了。”

“你們兩個……”許柚吸口氣，不太嚴肅的警告，“要是敢把這些糗事說出去，仔細我扣你們口糧錢。”

“是是是，我們不說，我們以後繼續做您安靜的小白鼠。”

……

關楠安心倚在餐廳門廊處偷聽，他根據她的語氣，描繪她的樣子，壓抑著啞然笑了，連帶著內心一片溫潤的暖意，原來背著他，她默默做了這麽多。

裏面笑鬧一陣，漸漸安靜下來，梅英提醒：“小姐，已經十點過了，您早上吃的潦草，現在需要再用一些嗎？”

“十點了嗎？”許柚想想說，”他應該也快起來了，我等他一起吧。”

“那這些東西？”

“都倒了吧，別讓他知道。”

“是。”

裏面多了腳步聲，關楠猜是許柚走出來，在躲與不躲間猶豫一秒，最後沒躲。直挺挺站立，滿意欣賞她的臉色從微驚，到難為情，再到嬌軟慍怒……

許柚看到剛才自己肆意談論半天的大活人，穿戴整齊站在自己面前，臉上笑容邪魅而不懷好意，一下就明了。

“你什麽時候起來的？”她實在是想從他口裏聽到與想象相悖的答案！

關楠：“你是想問，我什麽時候下來的？”

“……”許柚咬著唇，有些難為情的笑。

“還想問，我偷聽沒有？”

“……”她忍不了他的不正經，含嗔帶怒的瞪一眼，“你偷聽到多少？”

“第一個問題，我半小時前起來的，用了五分鐘時間下樓，直接走到這裏。”關楠壞笑著附身，很容易貼近她耳朵，故作驚訝，“原來上次的雞湯來的那麽困難，難怪比一般的好喝。”

“我是胡編的，逗她們玩兒而已……”

“胡編也無所謂，反正我是信了。”

“關楠……”

許柚實在羞惱，她剛才一時沒忍住說了那麽多藏在心裏的秘密，已經微有後悔，結果居然全被當事人偷聽去了，她真是……感覺好沒臉。

關楠才不管這些，抓住她兩只手腕輕輕一帶，她就到他懷裏。

她想掙開，他就咬她耳朵：“忘了昨天怎麽受懲罰的？想再挑戰一次？”

許柚“咬”回去，手滑到他腰間用力一掐：“你以為就你會撓？”

關楠毫無反應：“我不怕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昨晚的懲罰好像不止這個吧。”他捉住她的手放到她小腹，隱晦而暧昧，“還酸嗎？”

“……你註意場合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梅姐！”關楠松開她，緩步往廚房走，神情語氣自然清爽。

梅英早聽到兩人動靜，只是礙於禮數不便打擾，聽到關楠叫，連忙迎出來，另外兩個女孩也都本著“八卦心”緊隨其後。

“關先生是要用早餐嗎？”梅英問。

“嗯。”關楠點頭，直接問，“你們剛才吃的黃瓜瘦肉粥還有嗎？”

“那個……”梅英看一眼許柚，見她沒特別反對，才答應，“還有一點，不過有些涼了，我正準備倒掉重新做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關楠說，“你們先去忙別的吧，這裏交給我處理。”

梅英自然懂他這個“處理”的意思，恭謹答聲“是”，便帶著兩個女孩走了。

廚房寬大明媚，偏古代宮廷風的設計，色彩濃郁，卻不沈重，處處精致，而少有奢華，給人一種別樣的視覺享受。

關楠說：“這廚房裝修得挺藝術化。”

許柚瞥他一眼：“當然，廚藝可是門高深的行為藝術。”

關楠很熟練的將那一小鍋粥放到竈上：“就比如這鍋特別的黃瓜皮蛋粥？”

“如果勉強，就不要吃。”

“不勉強。”關楠盯著她，有的放矢的強調，“這是我老婆給我做的。”

“叫的還挺溜。”許柚不買賬，“我答應嫁給你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關楠取了把勺子，輕輕攪動，“我是打算尋個機會，求婚來著。”

“有把握嗎？”

“我目測，成功率至少百分之五十。”

“呵，關先生好像自信的有點盲目啊。”許柚嘴角輕輕挑起，饒有興致的幅度，“你怎麽目測到的？”

關楠關了火，將粥盛到碗裏，與此同時旁邊鍋裏的水也滾了，他利落揭開蓋子，又從櫥櫃裏拿了掛面放進去。

“我老婆對我很好。”在一片裊裊升騰的白霧中，他裂開嘴笑，小心翼翼往鍋裏打了一個雞蛋，“非常好。”

“怎麽個好法？”

“她很聰明，但是在我面前總是很傻，傻到讓我我覺得如果哪天我不在她身邊，她可能會迷路，會吃不好飯，或者連睡覺都不能好好的；她很獨立，總給人一種清冷強勢的感覺，但是在我面前，她總是溫和柔順，就算我時常因為工作的事忽視她，讓她等讓她擔心，她也沒有抱怨過，善解人意到我有時候就想讓她罵我；她很漂亮，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，我驚訝得挪不開眼睛，我不敢跟她承認我那一刻緊張的要死，更不敢承認我見色起意，對她一見鐘情，盡管很多人都質疑我配不上她，我也沒想過要放手，因為我真的好愛她，愛到自私自利，愛到無法逃離。”

關楠握住許柚的手，將她手掌貼在自己心口，鄭重到接近莊嚴：“如果可以，我希望能照顧她一輩子，就算她做菜一直難吃，就算她經常捉弄我，就算她可能以後會煩我不喜歡我，我都想一直牽著她的手，白首不離。”

“許柚，你願意嗎？”

鍋裏水汽蒸騰著往外撲，關楠反手關了火，他沒有執著於她的答案，在觸不及防間，雙手捧起她的臉，低頭吻下去。

無關情欲的深吻，他們嘗盡了彼此唇舌深處的味道，兼有堅定綿長的力量，纏綿悱惻，意猶未盡。

良久，他終於舍得放開她。

許柚從臉頰額頭，到眼眸深處都是紅的，她微微喘著氣，擡頭看他，彼此眼眸中，倒影成雙。

明明已經認定，她還是不認輸的嗔怪：“這就是關先生篤定的成功率？”

關楠笑，想再吻，被許柚抵住胸膛：“沒有戒指的求婚，我不會答應。”

“如果有呢？”

“那就……”

許柚還未說完，只覺指尖突有了點微薄的涼意，關楠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戒子，牢牢套在她手指。

“以後我要叫你關太太了。”

許柚舉起手到眼前，確定那確實是一枚做工精致的鉆戒，驚訝：“你是認真的？”

“嗯，我想了好久，中間放棄過無數次，這輩子所有的婆媽大概全用到這件事上，最後還是決定套住你。”關楠眉頭微微挑起，“當然你也可以不答應，反正我套住了，就不會取下來。”

“無賴……”許柚含笑低聲罵他，目光深深鎖在手指上，“你什麽時候買的？”

“那次送你口紅之前，就買了，開始藏在家裏，後來怕你發現就一直帶在身上。”關楠握住她手指，笑容在絮叨的坦白裏，溫暖綿長，“剩餘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，靠譜嗎？”

“我不知道，這麽難的問題，大概需要一輩子的時間去論證。”

“好，我等你一輩子。”

一輩子，給我這段時間，我還你一輩子！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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